安然在休養了兩天後,基本上恢復了之前的身體狀況,她這兩天幾乎天天都窩在院子里的藤椅上,要麼看書,要麼發獃,連話都很少說。
安然在家裡獃著有些煩悶,就問她爸能不能出去轉轉,安一岷見她這兩天還算規矩,就答應了。
而一旁的安衡眼見小妹離開了之後,這才走到他爸身邊,「爸,要不,我們回江市吧。」
安一岷一聽這話茬就覺得不對,「什麼?」
「爸,我記得之前爺……」安衡的話突然戛然而止,只因為他爸正一臉嚴肅的盯着他。
安一岷盯著兒子,眼底神情複雜,他從未提過自己的來處,照理說兒子絕對不會知道他來自江市。
但他後知後覺的發現,兒子用了回這個字,回江市這個回字,足以看出來兒子對他的事情,並不是一無所知。
然而他二十多年沒和那邊接觸,那兒子又是怎麼知道的?
安一岷想到有一種可能,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查的冷意,「他們,來找過你了?」
安衡不安的抿了抿唇,沒吭聲。
安一岷一見他這反應,心中就有了計較。
「什麼時候?」安一岷又問。
安衡下意識的避開他爸突然凌厲的視線,有些不安的避開那灼人的目光,「就,就上次你受傷,在醫院的時候。」
安一岷聞言深深的看了兒子一眼,「為什麼瞞着我?」
安衡有些不安,他沒想到他隨口一提,他爸竟然有這樣大的反應,「爸……」
安一岷問,「他們讓你來當說客的?」
「不,不是。」
安衡看着他爸眼底的失望,當下心中一急,「我當時不知道他們是誰,後來……」
安一岷見兒子面帶急切的解釋,這才意思到也許事情並非他猜想的那樣,他放緩了語調,「你慢慢說。」
安衡這才緩緩道來,「當時你還在重症監護室,正當我一團亂時,他們出現了,不僅給墊付了醫療費,還給了一張卡,當時我沒要,因為不曉得他們是誰,看我不收他才坦白身份。」
「後來家裡的錢不夠付醫院後續費用,我就用了那張卡里的錢。但之後我都一分不少的還回去了 。」
安一岷聽完眉頭皺的更緊了,「還回去?你們事後還見過面?」
「爸,我雖然不知道你們到底有過什麼不愉快,但……」
「你別管這些事。」
安衡閉了嘴。
在他的記憶中,從來沒見過他爸這邊的任何一個親戚,直到他爸出事的那一年,當時醫院來了幾個人,那些人一看氣質穿着,顯然就不是一般的人家。
後來對方主動坦白身份,他才知道原來他們就是他爸從未提起過的家人,而他爸原來是有親戚的。
他當時就問過,既然他們是親戚為,為什麼多年來他卻一次也沒見過他們?
對方陷入了沉默,他也不好再問。
而此事,他對他爸一直守口如瓶。
同時,自從上了大學就開始勤工儉學,一點一點往那張卡里存錢,幾年過去了,他最終存夠了錢,於是,親自將那張卡和一些禮品送上門去。
那時候,他才知道,原來他爸原來的家境殷實,住的都是小別院,出行都有車接車送。
他爺爺對他態度很好,細問了他爸的各種瑣事後,又叮囑他若是有事情,可以找他。
但之後,他再也沒有主動聯繫過,但對方卻時不時的跟他通訊,都是些簡單問候。
事後,爺爺還問過他,有沒有興趣去江大念研究生,他可以着人安排。
當時他是有點心動,但一想到他爸這麼多年都沒提過他們,想來是不願意和他們扯上關係的,於是便拒絕了。
事後他也在積極的準備考研的事情,這次他之所以提議,是因為小妹的遭遇讓他氣憤卻無力。
她媽能袖手旁觀,但他不能!
小妹受了委屈想離開這裡,他必須盡全力支持。
小妹太年輕了,雖然看得遠,但想法卻有些不切實際,京市這種大城市,想要帶着他們的爸一起去,衣食住行,樣樣都要花錢。
但若是有了他們的幫襯,想來日子也不會太難過,誰知他剛提了一嘴,他爸反應如此激烈。
從他爸的神情語氣來看,他們之間必定是發生過什麼事,且讓他爸寧願遠走他鄉,也不肯回去,那應該不是一件小事。
安一岷也知道自己太過果決的態度讓兒子不解,他緩聲說,「你還小,很多事情你不懂。」
「但安衡你記着,往後不許和他們來往。」
安衡見他爸表情凝重,語氣嚴肅,連連應下,「我知道了爸。」
安然走到半路,突然折返,回到小院她正想推門,就聽見院內傳來了她爸嚴厲的質問。
那是她從未聽過的語氣,在她印象中,他爸一直都是溫和的,脾氣很好,鮮少生氣。
但此時此刻,她能明顯的感覺到她爸動氣了,她自然是知道她爸為什麼會生氣,他爸這個人,別的都好,脾氣好,待人也好,心也好,就是眼光不太好。
他這半生攏共遇到過兩個女人,然而兩個女人都是些一言難盡的貨色。
而她爸為了那麼個初戀白月光,甚至不惜誤會了她奶奶半輩子。
上一世,一直到他爸去世,老太太都沒見得上小兒子一面。
之後,老太太在太平間,哭得都快暈厥了。
她當時不知道,但後來才知道為什麼老太太那麼難過。
一手帶大的兒子,寧願相信他自己的猜測,相信他自己所謂的直覺,都不肯相信他親媽,非要一門心思的與親媽一家劃清關係,為此不惜遠走他鄉。
然而遠走後,他看人的眼光依舊沒有絲毫提高。
說起來,她媽那種女人,眼光跟她爸倒是有一拼。
識人不清的後果,都是自己承擔,她爸往後有她照料。
但是她媽,她卻不想理會。
既然重男輕女,不喜歡女兒,那往後一就不要指望女兒。
安然靜靜的站在院門邊,一直等到院子的對話聲漸漸平息,她還特意等了一會兒,才故意撥了一下門,發出了一點動靜。
安然走進院子,父子倆雙雙回頭看她。